织梦者_你会等我吗

【周叶】美人香（4）

#昨天不小心忘了……前文戳tag美人香就可以了……吧

#同样是想要本的戳我就好

<六>苍天无情人有意，夜里看花几度

 

周泽楷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那感情从欣赏和钦佩发酵成了爱慕。只知道那感情好像正从一团小小的面粉堆慢慢涨满了整个心脏，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可能会溢出身体，让人再也不能呼吸。它就这么不容忽视地出现，生长，壮大，直到自己再也不能不理不睬。

他不善言谈，为此很多人说他清高自命不凡，好听的难听的，在那场大赛之后都冒了出来，许多人甚至是因为这些话才知道江湖上又多了这么个调香师。

周泽楷也没奈何，让他去众人面前说自己是怎样的人，这样的话他还说不出口也不屑于这么去做。反倒是一叶之秋，在一次公开的场合亲自为他说话，话并不好听：“那些唧唧歪歪说闲话的，无非是比不上人家一枪穿云罢了，有那个时间编排别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高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吧，虽然你一辈子努力估计都比不上人家仅出三分力了。”周泽楷却为这几句话感动了许久。

周泽楷想起很久之前，他和叶修走在水乡常年潮湿的青石板上，去拜访一位据说是调香师前辈的老先生。

那时候他还没有发现自己喜欢着身边这个人，只是觉得这样偶尔的关心，不多言的相伴让人安心而满足。

叶修开口问他：“小周啊，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该不会陪着那皇帝到死吧？”

周泽楷那时还是御用调香师，每次出宫都要向吏部请假，用的不是发现了新的香料需要考证就是调香师间相互交流切磋的理由，一年倒是有三个月时间不在宫里。毕竟按他的速度，两个月便可以制出这宫中一年所用的绝大部分，请个假从宫中溜出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说实话，宫中的生活真是不如民间。无趣无聊，重复作业，每日问安之后，便在自己的香室里待着。灵感也像是被绑架了一样，只能按已有的方子做些香出来。反而每次出门之后，都会有不少新想法，这也是吏部每每准假的原因之一了。

要说一直在宫中待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人生本就不长，大好年华如此辜负不免有白来世间一趟之嫌。人生苦短，苦在于短。

可是要问他不在宫中任职，有什么其他打算，他也说不上来。这个问题好像在脑海里一直搁浅在沙滩上，要不是叶修问起来，可能时至今日也不曾提上日程。

可想了半天，他也只是说出了句“不会。”

叶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笑了起来，直到笑到咳了出来。周泽楷无奈看了眼叶修，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直到人缓过来才开口：“很……好笑？”

谁知听到这句话之后，叶修越发笑得停不下来了。

“是，是挺好笑的。”叶修总算是喘过气来回答了他，在看到周泽楷无比郁闷的神情之后，才又开口，“怎么说呢，大概就是那种等了很久的回应，脑内想了无数种回答，却没有意料到会这么简单啊……”

周泽楷沉默，突然就想要告诉他，不管是什么选择，都想像现在这样，无论什么事，都能找一个人一起去面对。

他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不一定是在外面轰轰烈烈地闯荡，不一定是名扬四海名震八方，不一定是千万人之上无人能敌，只是求一个人相知相伴。这个人，对于我来说，我希望是你。也许以后，只是一间小小的草庐，不怎么起眼，连香室也只有小小的一个，远离了尘世和喧嚣，躲过了叽叽喳喳的人群，最后只为自己而制香。而这个时候，希望还有三五好友走走停停，停在我的草庐前，轻轻敲门，问一句，老友还在否？多希望那个时候，问我的人，有你一个。

只要你不曾忘记我，只要你还记得我。

周泽楷最终只是说：“找个……木屋……够住……等你们……一起……”

叶修冲他眨眨眼，笑容怎么看怎么狡黠：“舍不得我？”叶修自然是从那最后两个字听出了周泽楷的意思，自信自恋如他，也自然把“们”字给忽略了。

“嗯……”周泽楷纵然有些脸颊发烫，却还是应了一声。

“放心。”叶修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我也很喜欢这种日子，你暂时还不必考虑我离开这样的事。你要实在闲着没事要想，不如想想哪里的山清水秀可以放下你的小木屋？”

周泽楷倒真的仔细想了想，去过的山林虽多，适合居住的却少得可怜，倒是第一次见叶修的那间小木屋，清静得很，桃树开得也讨人欢喜。

叶修像知道他心里所想一般，淡淡开口：“若实在没个去处，不如住我那里，远离皇城，做个逍遥人。”

大概从那时候起，自己便喜欢上他了吧。

那么强大，又那么明白自己的他。怎能让人不欢喜？

 

<七>芝兰玉树，雕龙画凤，一曲美人泪，一顾美人醉

白芷，番红花，芝兰，芳椒，甘草，任凭手感抓取，一层一层铺在宽三寸长四寸八分的檀香木上。手法并不复杂，甚至只是初学者惯用的铺、点、滴、染四步，取得也是返璞归真之意，只是心情倒是紧张了起来，自从正式成为调香师之后，这一次怕是自己最紧张的一次了。

不过，手法简单，用的东西却不简单。底座是上好的完整的檀香木根，通体呈紫红色，顶端甚至有着一层上好的包浆，晶莹剔透，阳光下红光流转美丽异常，可见平常受香料的渲染和手掌的摩挲之多。这也是周泽楷这些年温养得当，几乎经手的上乘香方制作，用的都是这一方香台。

而主料的白芷，芝兰，芳椒无一不是最好的，而且光是准备，就准备了足足十份的材料，好在一次一次的尝试中再调整辅料。每一样都是自己亲手用香杵细细磨成粉末，没有任何人帮忙，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连最近叶修约他一起去山上采茶也婉言拒绝了。

仔细在檀香台上铺好四层主料，在四角戳了四个孔，放入甘草粉，随后起身到后院的松树下，拿了铁铲不知道在挖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在松树下一丈深的地方，一只黑色古朴的酒坛露了出来，周泽楷看了有一会，方才伸手将它从地下取了出来，拍了拍它上面的浮土，显出上面梅兰竹菊的雕花，坛盖上还隐隐有一龙一凤盘旋，用红泥密封上了盖。周泽楷单手拿出酒坛，一把小刀掀了盖，扑面而来一股冷意。这酒坛里埋的是三九寒天的白雪，单要了九丈石上的九分厚，翻了好几座山头，才取得这半坛子寒气逼人。

美人属阴，美人香用这数九寒天之雪来调和，正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周泽楷回屋，这次在方台中心用极细的芦苇插入，双手稳稳端住酒坛，控制好力道往里注入已然化水的白雪，那雪水中还有一丝松树的芳香。清冽而又瘦削的香味缓缓注入了那四方台，而这一刻起，调香才真正开始。

周泽楷的手依然稳健，他用的手法这一刻终于显现了它应有的面貌，作为此刻声名也盖过曾经的一叶之秋的调香师第一人，虽然和叶修未曾真正比出输赢，手法上也必有其独到之处。

而这一步，也正是成香的最关键的一步。

周泽楷身处暗室，额头上依旧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却没有办法停下手上的动作擦一下汗水。然而任凭汗水流落下来，滴进香中，势必会毁了这一整块香。

此刻，他不可能停下，最多只能在这一次调和后，略略停下，擦了汗再继续。

如此两天，周泽楷几乎不眠，在暗室里随时添加辅料和雪水，而大部分时候，他就静静看着自己的成果。他知道，这一次的结果是无法复制的，就算下一次用的是一模一样的材料，一模一样的手法。因为他用尽了自己的所有精气心血，全部灌注在这一块美人香上。

这将是他的巅峰之作，他对此毫不怀疑。

而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受得起这美人香。

周泽楷终于将即将成型的香泥放进了模子里，这一次的模子也是特地托付御用工匠定制的，简简单单的一个修字，是他写的。用的还是檀香，不过这次是中部的木段，修字周围还雕上了四只貔貅，各守一角。

而后的两天，倒是可以歇一歇好好睡上一觉了。周泽楷将模子放进了阴干室之后，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他第一次调香这么耗费精神力。此刻松懈下来，才发现抵挡不住困意一阵一阵涌上来，就着香室的凳子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叶修奇怪，从没拒绝过自己邀约的周泽楷这回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婉拒了自己。虽然不至于生气吧，心里还是好奇了起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没过几日，周泽楷主动让人找到他，说是今夜子时望月楼见。没说是什么事，怕是也笃定了他会来。反而他，正好也是想问一些事。

望月楼顶层包间，两道挺拔的身影，正巧月光照在桌子中央悬挂的铜镜上，月光洒满了整张桌子。

“小周？”叶修看着周泽楷递过来的白玉盒，从盒子用的上好玉料上就能看出这里面的东西不一般。

“特地……为你……”周泽楷执意要递过去，见他不收反而有些心急。

“特意为我制香，这几天都在忙这个？”叶修只好伸手接了过来，以他的嗅觉，怎么不知道这里面是多好的香。甚至比起现在自己能调出来的却邪还要高明上不少。自己虽然尽全力也可能能达到这个高度，却也离自己能到的极限差不多了。

而这么好的香，竟是为自己而制的？

周泽楷点头，有些期冀地看着他。

这份心意，是一个调香师拿得出手的最高贵的礼物。

叶修有些感动又有些想笑，甚至有水花泛着光在眼眶打转。他稳稳地接过那香，笑笑：“给我了？这么好的香？叫什么？”

“嗯。美人香。”周泽楷见人接过香料，有些开心，笑了笑又说：“打开……看？”

“好。”叶修有些沉默，伸手打开了眼前的白玉盒。

一个完美无瑕的修字，玉膏般的暗红色脂膏，四只福兽在四角守候着，不愧是美人香。这香当得起这美人二字。

叶修只觉自己的内心都像被一种感情占据了一般，这香还未燃，只是一丝溢出的香气便让自己心中藏了许久的那一点点私心膨胀起来，甚至吞噬了自己的理智。

“小周，我……”潇洒如叶修此刻也卡在这里，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嗯。”周泽楷用的肯定句，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喜欢……”

几乎同时说出这样两句话，他们相视而笑。

人世间，这两人能够并肩而立，连月光也为之失色。

而美人香，还静静在那儿散发着清幽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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